10、刮过崽（1/1）

梅朵能够进酒厂，还能够坐上不必三班倒的出纳位置，自然有些小小的后盾背景。这些后话，暂不罗嗦。

她每天在财务室用棒针编编毛衣，用钩针勾勾时髦的围巾帽子，令酒厂的女工们羡慕妒忌。梅朵用棒针编出来的毛衣，总会与众不同，有蝙蝠袖的披肩，有色彩夺目的提花中统套衫；她用勾针为自己勾出一套又一套的围巾和帽子，有玫红的，有鹅黄的。围巾总与帽子一个颜色，玟红的系列喜欢在冬天的雪地里戴，鹅黄的系列喜欢在充满绿色生机的初春戴。红与白，绿与黄，永远都是那么奔放，那么鲜明，那么夺目，一如梅朵的性格。

酒厂在擂茶镇西边。女娲山在北，女娲在南，唯独西边无山无水缺风景，尽管工作内容轻松，梅朵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。∝∝h.mt

一入厂门，便有一股酒糟味扑鼻而来。厂房内，凡角落之处，不是堆着瓶子，就是码着瓦罐；工人们不是弯着背干苦力，就是扯着嗓门发牢骚，或是露出满脸淫笑说荤话。爱唱爱跳爱漂亮爱出风头的梅朵，一边跟无趣的数字打交道，一边跟无趣的人们打交道，那种失落与寂寞，很让梅朵不爽。

酒厂不在镇中心，一条曲曲弯弯的马路延伸过去。厂区离村子近，离镇上相对就远一些。穿越酒厂的公路是一条县道，柏油路面年久失修，坑坑洼洼地像满脸麻子的脏汉，像脱了皮的蛇身，梅朵的漂亮衣服漂亮裙子，在酒厂这个地方，找不到展示与舒展的位置。穿着裙子踩自行车吧，裙子不经意间便会挂出纱来，刺出洞来。曾经扎着绸花的车把，这个时候也被吹得一身的灰尘。满头齐腰的黑发，也常常夹着灰尘，带着酒味。

梅朵的衣着打扮也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。

这个说，口红涂得那么艳，跟着卖淫婆一样的。

那个说，领口开得那么低，上班又不是跳脱\衣舞。

还有人说，走路的时候，腰肢扭得那么厉害搞么子，奶\子到了女娲山，屁股还在擂茶镇的铁匠铺里。

那个夏天的中午，很闷很闷，闷后便下了场雨，梅朵没有回家，在工厂食堂呷了口饭，伏在桌子上打了个瞌睡。

醒来一脸的臭汗。

得洗个脸。

梅朵一个人拎了个铁桶，到食堂门口的公共自来水管去接水。那食堂门口旁边有一个浴室，浴室里有两个男人的声音：

一个说：“新来的梅会计好骚的，看谁会捡了这块便宜豆腐。”

另一个说：“你真是发宝，或许她的便宜早已被人捡过了呢，听说她崽都刮过。你看她那屁*股翘翘鼓鼓的，哪像一个没睡过男人的红花妹子呢。”

梅朵隐约听到“梅会计”三个字，又听到“刮过崽”的话题，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了，心里头就像虱婆子在爬，又痒又疼。

那次的人工流产手术非常痛苦。一个高中生怀孕的事是很不光彩的，让周围的人知道了，便更不光彩。不仅梅朵不光彩，学校不光彩，全家人也会跟着不光彩。死要面子的母亲，又心疼自己的女儿，便带梅朵带到一家乡镇卫生院实施手术。

那个时候，没有无痛人流，也没有药物流产。妇产科医生借助那种脚踏式的一个小机器，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，用扩宫器撑开子宫，用带着手套的手，通过阴\道塞进子宫里，清理掉那些精子与卵子相会孕育出的生命的胚胎。

这个祸是梅朵自己惹的，梅朵想哭想叫想撒娇想撒泼，腹痛也罢，腰酸也罢，都咬着牙挺过去了。

经历了这次痛苦，还有清退风波，加上父母的阻止，梅朵已不再跟体育委员健哥联系。那个时候，除了书信往来，没有座机，没有手机，没有腾迅qq，没有微博，没有飞信，真正联系起来，的确也很费心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