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-42完结（1/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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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吹乱他的发，沐浴在夕阳中的男子降低说：“对不起，我来了。”

“来干什么？”

“来过年。”

“这里不是你的家。”

“这里有我喜欢的人。”

“……没有人会接待你。”

“没有关系，能望见她就好。”

我无奈地瞪了他一眼，气急松弛地踏进自家院门，然后砰的一声用起劲气关上，拒人与外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
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吃晚饭，师母正在摆筷子，见我进来，往外面张望了一眼：“莫莫，这是谁跟你在门外说话呢？”

我坐下拾起筷子胡乱扒饭：“没谁，问路的。”

师母坐下，吃了几口菜，又瞧了眼门外，嘴里嘟嘟囔囔：“怎么这人还站在咱家门口呢？年尾了小偷多，可得提防着点。”

师母担忧地又往外张望了一眼，捧着碗小声咕哝：“怎么还没走？真是……”

一顿饭后，门外的男子跟狗皮膏药似的仍然黏在了门口，背影宽厚，恍如内幕下的门神，我眉头紧皱杵在门边思考怎么劝他走，不意师父在我发呆之际已经先我一步，拄着手杖开门出去，我想喊都来不及。

我站在门口顿觉头疼，师父和林白岩也不知道背着在嘀咕些什么，两人的心情也看不清楚，我左等右等，见师父和林白岩一起走了进大门来，我小心视察师父的脸色，虽然他老人家到这把岁数，遇上任何事都能喜怒不形于色，可是凭感受来看，我笃定师父现在不太兴奋。

与林白岩对视一眼，我抿着唇不吭声，师母见了跨进门的林白岩，仔细看了几秒，突然想起他是谁，惊呼出来：“咦，这不是……”

师父点颔首，一脸威严：“去泡壶茶来吧。”

他转头示意林白岩：“请跟我到书房来。”

林白岩深深看了我一眼，尔后随着师父走了进去，两人消失在书房门口，我有些坐立不安，想欠好该怎么跟师父解释在a市的一切，心慌意乱了一会，跑去帮师母沏茶。

师母在小声嘀咕：“希奇，这个年轻人怎么又来了？”

我放了点茶叶进杯，低着头倒热水小声说：“他很快就会走的。”

师母惊讶地透过缭绕雾气看了我一眼，有些了然：“恩，让他赶忙走，师母见了这小我私家也怪不自在的。”

我在厨房心不在焉地洗碗，心里一直在推测林白岩会对师父说些什么，他是否会如实坦白一切，照旧会搪塞着随便找个捏词留下，如果是这样，男子滑头如此实在令人厌恶，就算是师父不明真相不赶他走，我也也会赶他出去的。

慢吞吞收拾完厨房，走出来在桌子边坐下，书房的门照旧紧闭着，能依稀听到有人在讲话，我挺直腰板等着他们出来。

时钟滴答滴答又走过了几分钟，这时书房门有了消息，我转头看已往，师父师母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，后面随着林白岩，他的脸色也是欠悦目，房间里的气压瞬间低得人喘不外气来。

师父见我站起来，严肃的语气比往常愈甚：“莫愁，往年师父教你过一些待客之道，远方来的都是客，都要以笑脸迎人。”师父顿了顿：“恐怕今天师父要食言了。”

“林先生，慢走不送。”

师父说这话时，看着林白岩的眼神堪称腊月隆冬里的西冬风，寒星逼人，林白岩面色越发困窘，却照旧维持礼貌说：“老先生，请相信我是带着诚意来的，”他深深瞥我一眼：“我是不会放弃的。”

他突然面向我，眼光凛凛，我情不自禁震了震，他说：“我有错，我自己处罚自己。”

然后他迈着流星大步，毅然踏出大门。

我怔怔目送他脱离，师父略显沧桑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：“莫愁，到书房来。”

最后再看一眼那暮色中萧索却挺拔的背影，我心情庞大地随着师父师母走进书房。

“是怎么认识他的？跟师父说说。”

此时师父拄着手杖，在我的搀扶下佝偻着背徐徐坐下，师母坐在书桌扑面的小沙发上，一脸担忧地望着我。

我踟蹰了一下，但在两双充满体贴的眼睛的逼视下，我认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，只好悻悻交接：“他第二次上山找你们，下山的时候摔成重伤，我正好经由，救了他，他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。”

话音刚落，在场两位老人双双惊讶，师父一向清静无波的老眼眨了眨，默然沉静所在颔首，体现相识。

比起师父的镇定，师母体现的更愕然：“居然尚有这么巧的事，这……”

师母欲言又止，小心地瞥一眼扑面端坐的师父，师父眉心微微一挤，师母便心领神会噤了声。

我支支吾吾继续说：“我到了a市钱包被偷，因为……因为不想求……熟人，所以就找了他，他帮了不少忙，也因为他，我才见到师兄，也才知道他们是多年的老朋侪，”我摸摸脸低头苦笑一声：“呵，其时还以为世界可真够小，到哪都能见到故人，哪知道事情是这样，四年前他就认识我，瞒得可真够久的呢。”

小书房有淡淡的惆怅水墨一般的化开，在履历最初的震惊后，师母恢复清静，只是一声叹息从齿间溢了出来，隐隐在叹息：“唉，这又是哪门子的缘分……”

天已经完全黑下来，师母站了起来，走到窗边望了已往，大门边的谁人宽厚背影依然执着地站在夜幕下，师母嘴里嘟囔着：“他怎么还不走？”

师母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天，呵出一口热气：“这天冷的，看起来快要下雪了。”

我循着师母的视线看一眼天，下意识又再看着谁人纹丝不动的背影，心里突然明确他适才那句话的意思。

他要处罚自己，他要用这种方式处罚自己，他还说他不会放弃……

他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，一次次回荡攻击着我的防线，我一阵惘然，而等我回过神时，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双如炬的眼盯着我看，视察着我，要逼出我的真心来。

师父一直看着我。

触到师父若有所思的眼，我有片晌的忙乱，不清楚适才让他发现了什么，他的视线却飘向谁人偏向，沉吟片晌后突然重重叹了口吻：“你们年轻人恩怨……按理说我们老人不应该加入。”

背着我的师父转过身，慈祥的眼光让我动容不已：“可是你爸在世的时候，让师父好悦目着你，现在，师父更要看着你，谁要是欺压你，师父一定饶不了他。”

师父师母忿忿的眼光定在窗外某处，像是要击穿某人的背，我心中一阵激荡，跳着搂住两位老人家，幸福的眯起眼睛笑：“你们放心，不会有人欺压我的。”淘气把脸一扬：“好啊，你们老头老太也没什么事干，就看着我好了，不光要看着我，未来还要看着我的小孩，就这么定了。”

师父虎着脸瞪了我一眼：“没规则。”

却并没有拉开我环在他脖子上的手。

夜深了，我坐在我的小床边百无聊赖翻着书，整整半个小时，手上的《百年孤苦》还停留在79页上，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五分，拉紧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一切，我提醒自己不要看不要想，却又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。

旺杰贼头贼脑的探头进来：“莫愁姐，下雪了，林哥还站着呢，怎么劝也不愿去我家。”

我茫然颔首：“下雪了啊……”

我打电话让旺杰劝林白岩去他家，外面究竟是零下的天气，况且他这样做也不见得会获得我体谅，只会给我增添烦恼，小地方的三姑六婆都是现场直播的能手，只怕明天我家就是新闻焦点。

旺杰左右审察我，磨蹭地问：“姐，这林哥做什么了？是不是……对你？”

“大人的事小孩别管。”

“什么啊，我都21了，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嘛。”

“大两岁也是大。”

“好好，好男不跟女斗……”

我淡笑了一下，实在没有与这小伙子斗嘴皮的心情，转而问：“你让他走开的时候，他有没有说什么？”

旺杰憨憨地挠了挠脑壳：“林哥奇希奇怪的，我跟他聊了会，他说……说他在看夜景来着，呃，然后他说什么来着，哦……他说他认识一个女孩子，很喜欢在窗口边赏夜景，透着股忧郁，他每次看着，总会想起一个什么名家说的一句话，呃，什么看风物的人在桥上，然后明月什么的，然后他说这回他也要做风物的一部门，希望装饰别人的梦，林哥说的太文绉绉了，横竖我听不太懂。”

旺杰一脸茫然。

“是那句‘你站在窗口看风物，看风物的人在桥上看你，明月装饰了你的窗户，你装饰了别人的梦’吗？”我思索片晌，问旺杰。

“对对，就是这句来着，对了莫愁姐，这首是情诗吗？我一个大老爷们听林哥念这个句子，正巧雪花哗啦哗啦飘下来，啧，那意境，感受林哥就一大情圣，莫愁姐，你真该出去听听。你劝他说不定肯听。”

我无奈摇摇头：“算了，由他去吧，累了他总会走的。”

旺杰“哦”了一声，瘪着嘴杵在门口，眼神闪烁，每次他摆出这副样子，多数是有求于我，等我用眼光问询时，他这才嬉皮笑脸张了口：“嘿嘿，姐，你这有没有情诗一类的书，最好是不要太拗口的，有吗有吗？”

“你小子又想干嘛？”

“学林哥呗。恰好外头下大雪，我往翠翠家门口那么一站，再字正腔圆念上这么一首惊天地泣鬼神酸溜溜肉麻兮兮的小情诗，翠翠还不得感动疯了立马嫁我啊？”

被这家伙的鬼马精神给逗乐，我忍俊不禁：“书房靠窗谁人书架的第三层有本席慕容的，推荐那首一棵着花的树，较量好背，而且……够肉麻。”

旺杰双目炯炯一亮，飞毛腿般冲了出去。

下床踱步到客厅，悄悄打开门，万籁俱静的夜里门吱嘎一声打破清静，鹅毛大雪正洋洋洒洒从天而降，瞬间笼罩了大地的一切浮华，皎洁月光下，矮矮的墙后那小我私家戴着连衣帽，落了一身雪，已经成了个雪人，他往返走动，或许是为了活络身体，听到门响，转身，我们的视线隔着飘洒的雪花撞上，有那么几秒，时间似乎停止流走，那小我私家的脸庞看不真切，唯有那双幽深似火的眼睛，伴着落雪的声音，燃烧了我已经有些冰冻的心，忙乱中我关上了门。

转过身恰巧遇上师母拿着保温袋从厨房出来，我尴尬笑笑，指指外面：“师母，您都成诸葛孔明晰，真下雪了呢。”

师母善解人意地笑了笑，就连脸上的皱纹也是那么亲切：“下雪了，这一年也真是快到头了，也好，该放下的放下，好好过年才是。”

师母浅笑着脱离，独留我在黑漆黑细细回味她那句“该放下的放下”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
外面雪下得更大，他在门外，我在门内，都被岁月的大雪困住了。

我只能回去睡觉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中间模模糊糊睡已往一阵，效果他真的入梦来，梦见他被大雪笼罩，前一秒还在对我笑，下一秒已经不见身影，眼前只剩一望无际的众多雪原，我跑啊跑，撕心裂肺地大叫：“林白岩！林白岩！你在那里？”

我醒转过来，被自己心田深处的牵肠挂肚而懊恼，他明确就是在自演一出苦肉计，捏准我的软肋，欺压我是软柿子不是？

忿忿躺下来，却又辗转不能睡，山里的大雪往往狂野，一夜之后就能封住山路，实在是不能小觑。

时针已经近乎无情地指向破晓一点，想到外面的天寒地冻，我不由叹了口吻，披了衣服下床去瞧一眼他是否照旧顽强地留在原地。

这样一个男子，让我说什么好，无奈看着混沌世界中谁人倔强的身影，无论他平时体现的有多强势，但在天眼前，他终究不外只拥有一副血肉之躯，不用猜我也能知道他现在瑟瑟发抖着，正用强大的意志力在抵御彻骨的严寒。

算算他已经在冰天雪地下站了六七个小时，我险些有种被他打败的无力感，他哪只是处罚自己，连带也处罚我，他究竟想干什么？

拢了拢肩上的衣服，我走出门去，脚踩在积厚的雪地上，发出“哧哧”声，林白岩见我出来，并没有露出太大的喜悦，冻僵的脸部肌肉也许已经无法流露太多心情，头发已经被雪水浸湿，贴在额上，衣服也是湿漉漉了一大片，默然沉静的身影隐在朦朦的黑暮中，散发出一种沉郁的味道。

雪花纷飞而下，我跟他并肩站着，倒是他先张口，降低的嗓音越发极重：“怎么不撑把伞出来？”

“林白岩，你跟我来苦肉计是吗？你就吃准我是个软柿子，是不是？”我已经气得控制不住情绪，夜半时分，谁有心情客套？

“莫愁，在我眼里，你从来不是软柿子。”他点了根烟，零星火星在漆黑里闪耀，陨落，消失：“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子。但时至今天，再用那些所谓的苦肉计，会让我以为配不上你这样心思纯净的女孩子。”

“我已往的人生一直很平顺，也曾经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过，所以四年前的你在我眼里，不外是顾斐在山里认识的山里女人，顾斐也许仅仅是出于寥寂，一时头昏喜欢上了你。那时我就是这么想虽然的认为的，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棒打鸳鸯，我依然这样宽慰自己。”

我的一根心弦被拨动了一下，隐隐作痛，苦笑着感受雪水融化在脸上的冰凉。

“想虽然的结论往往都是错的，所以我错了，我开始逐步相识，谁人叫做莫愁的女孩子一直住在顾斐心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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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我才知道，当年的我间接做了侩子手，屠杀了一段可以称得上优美的情感。”

“顾斐酒量很好，却在我眼前喝醉过两次，醉酒以后喊的都是你的名字，他告诉我，这一生他遇见过一个最好的女人，可是他最后照旧走远了，他经常怕她再迷路，怕她哭鼻子，怕她想怙恃，怕这怕那，却已经什么也做不了。”

“爱人至深的感受我没有体会过，见过顾斐失魂崎岖潦倒的样子，其时就想虽然的认为，我林白岩不会有那样的一天。”

他憔悴一笑，掺着几分自嘲，猛吸口烟：“我又想虽然了，所以又错。遇见你，我认栽。”

他朝我艰涩一笑：“我厥后想过，从山上巧遇你开始，老天就在部署我服输低头，要我体会见不到一小我私家就会失魂崎岖潦倒的感受，老天大提要我认错。”

“我现在谢谢老天的部署，也知错了，可是我自私的不忏悔四年前所作的一切，我对不起顾斐，对不起你，却照旧不想放手。”

他转过身，脸色略显苍白，眸子里却冉冉燃起一团火焰，令人心悸：“四年前对不起兄弟，四年后照旧对不起兄弟，可是我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了，莫愁，我没有措施，我只想成为谁人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。”

他拽住我的胳膊，我使劲再三，一直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被他紧握住，我温凉的手触到他酷寒的手，触电一般的惊魂感受。

林白岩说：“莫愁，我是真心喜欢你，下半生想要跟你在一起，请原谅我自私的坚持。”

如果没有那纷繁庞大的前尘往事，我也许会认为这一生最浪漫的时刻就是现在，月光下，雪花绵绵落下，有人在雪地里握住我的手，宣誓一生一世的信誉，这比我幼年时想象的更浪漫一些，也曾期待不已，只是到如今，时间消磨了幼年时的浪漫，我认可我的心在悸动在激荡，却不敢伸手去拿属于我的礼物。

如今我不外是一只惊弓之鸟，已经不再相信包装华美的礼物。

我用了些气力挣开他的手，转身淡淡道：“进来吧，我给你煮碗面，待会你去旺杰家睡。”

林白岩不动，在背后问我：“听了这些话，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？”

我想了想：“你有你的坚持，我也有我的坚持，这就是我现在想说的。”

原谅我，那些模糊狰狞的岁月，我还不能完全放下，也许总有一天会放下，却不是这个晚上，这个时刻。

师母起夜，循着客厅灯光摸过来，见到林白岩在吃面，林白岩赶忙站起来招呼，脸色青白疲劳，师母朝他颔首微笑，算是打过招呼，我站在一旁则颇为尴尬，讪讪的酡颜起来。

师母平和笑笑：“赶忙吃吧，天冷容易凉。”

她转而问我：“有地方给林先生睡吗？”

林白岩赶忙说：“师母，不用那么客套，叫我小林就好。”

师母笑笑应了，我说：“我让他去旺杰家睡晚。”

师母颔首，朝林白岩客套说：“今天失礼了，吃完赶忙去休息吧。”

听师母这么说，林白岩的脸色不太自然，朝师母深深鞠了一躬：“师母别这么说，是我应得的。”

雪夜拒绝了林白岩，我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回a市，没想到我低估了这男子的韧性，看架势他似乎要扎根下来，真的企图留下来过年。

第二天旺杰跑过来说林白岩要租下他家的一间房间，时间是一个月，他脱手大方，租一个月的钱抵得上人家租半年，条件只是让旺杰拉根宽带到他房间，旺杰妈不愿收，林白岩让她不必客套，称那笔钱里尚有伙食费，旺杰说，他妈过意不去，决议天天**鸭鱼肉伺候这位城里来的阔气令郎哥。

旺杰跑过来告诉我这消息时，我正在书房继续手头的事情，旺杰神神秘秘凑过来：“莫愁姐，我看出来了，林哥企图恒久抗战呢，目的是你，哎我说，他到底冒犯你什么了？林哥痴情啊，我告诉你，他掏钱的时候我瞄到你的照片啦。”

我抬起头：“什么样的照片？”

“你不知道啊？就是你蹲在映山红边咧着嘴傻笑的那张啊，你看起来才十**岁的样子，哎我说姐，这张照片谁拍的，把你拍得跟朵葱花似的。”

“尚有谁，自然是我爸。”我继续手中的事情：“改天我得记着要回来。”

纵使嘴上这样说，我仍旧刻意的躲着他，从不主动找他，天天我顶多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时候隔着矮墙遇上他的视线，他不说话，我也不说话，然后我先转过头去，等我洗了一会，犹豫着再次转头看后面，发现他还在那里，还在目不转睛盯着我看，这时我会狠狠回瞪他一眼，他就会悻悻扯开脸皮笑笑，悠然走开去，留我在原地咬牙切齿。

这个男子的厚脸皮我早就在a市领教过，初与他相处时，他一副正经人士的成熟内敛，笑容堪比一夜昙花，冰山一般的冷，等真正混熟，魔王的本质就显现出来，无赖、犷悍、不讲理、爱发性情，有时是男子，有时又是个孩子，大多数时候我都被他整得无可怎样，只能一一听从。

可是即便这样，那时绝不知情的我，看着这样一个庞大矛盾的男子，心中总感应小小的幸福。

现在他又搬出那一套死缠烂打出来，明摆着是等我缴械投降，我为这个男子而头疼，但更头疼的是我自己，因为我已经对许多工具不那么确定了。

那晚他说的那些话对我并不是没有震撼，甚至时常在夜深人静睡不着时追念，问自己显着动心，却又在苦苦坚持些什么？是捍卫那些被踩踏的自尊心，照旧将不相信自己能获得幸福的执念坚持到底？

我辗转发侧地问自己：莫愁啊莫愁，你是在和自己过不去，你不会退一步，所以你看不到天南地北，你傻。

因为我傻，所以我和林白岩就这样僵持着，我试图无视他，他却总在我生活的圈子里打转，不靠近我，如他所说，只是隔着距离看着我。

但这已经足够让我心烦意乱。

师父师母把我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，两位老人一辈子阅尽千帆，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，我所有的心理变化都在他们眼里，逃不外。

林白岩住下一个星期后的一个有太阳的下午，师父在院子里小憩，突然对我说：“师父想通了，你们年轻人的恩怨，自己解决去吧。”

“师父就做你的一双眼睛，等你看不清的时候，师父再帮着你看。”

我莞尔，瞪着师父，有些不明确。

师父却说起了故事。

“师父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女孩子，她那时是个巨细姐，心高气傲，从不把师父放在眼里，师父那时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，甚至连跟人说个喜欢的资格也没有，可是她似乎知道，时不时会说，我看不上你，你这个穷小子。”

师父陶醉在久远的往事中，沧桑的脸浮起一抹蕴着淡淡幸福的笑：“她那时19岁，师父也才25岁，照旧血气方刚的年轻人，背着个包就走了，说到底，是受不了她的神气劲。再厥后她家倒了，她不是千金小姐了，却尚有千金小姐的心气，师父回去探老东家，好端端的女孩子，见到我就成了只刺猬，说我假惺惺，来看她笑话，讲了一堆难听的话。”

我听得好奇，如饥似渴想听后续：“厥后怎样了？”

师父眼一眯，笑容可掬：“其时师父掉头就走，效果她在后面喊，王遂昌，你再走试试看，你再走，我就死给你看。”

“师父转头一看，呵，小女人一脸的眼泪水，巴巴看着我，眼泪水水漫金山似的，哗哗往外流……都已往了一辈子，师父到现在还记得她那张沾着泪花的小脸。”

师父面露自得，师母端脸盆走出来，红着脸絮絮叨叨数落着：“老工具，就不能被你揪住小辫子，拿这事糗我几十年，你羞是不羞。”

我忍不住拍大腿，憋着满肚子笑：“原来师父师母当年是欢喜冤家，落难公主遇上穷小子，哇，这不是最近一本电视剧的戏码吗？可不演的就是你们俩的戏吗？”

师父冷淡一笑，深邃的眼波望向蔚蓝的天，天的止境是一片云海，我循着师父的视线望已往，心境感应开阔许多，于是眯眼深呼吸。

师父说话了，口吻语重心长：“年岁轻的时候，想事情未免绝对偏颇，师父当年就这样，对是对，错就是错，分得太清楚了，所以半步不退让。”

“师父能和你师母携手走过这一辈子，靠的就是你师母其时的退，其时在我眼里那么心高气傲的小女人，一身傲骨，居然肯为我这个穷小子退一大步……所以，师父到现在都要说谢谢，因为谁人时候，就算我练就一身的气力，终究没有她这个小女子的胆气。”

在井边的师母蕙质兰心，朝师父投来一个默契十足的柔笑，眼神中的绵绵情意让我模糊了好一阵，而身后师父在轻轻咏叹：“退一步，天南地北，换得五十年的相依相伴。退得好。”

师父的反映出乎我意料，他老人家性情大我是领教过的，曾经吼得师兄一愣一愣的，我和师母好说歹说一顿他才肯让师兄留下，可是没想到这次他老人家对林白岩的态度却出奇温和，简直像换了小我私家，岂非就像别人所说的，人年岁大了性情也随着温驯了？

我摸到师母边蹲下来，有些茫然：“师母，师父是怎么了？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
师母了然一笑：“他啊，只是心疼你这孩子而已。”

我怔了怔，师母接着说：“昨天小林来找过你师父了，一老一小谈了良久，还下了好几盘棋，你师父说啊，良久没下得这么痛快了，可算遇到对手了。”

我瞠目结舌，这姓林的用了什么手段把我那厉害师父征服了，我有些不痛快：“他倒是有脸来，也不怕师父打断他的腿。”

师母笑呵呵：“那小子说不定骨头硬哦。”

一年最后的几天走得飞快，喜迎新春的气氛眉开眼笑弥漫开，每家每户都贴上了对联，贴上了窗花，象征喜气的红色随处可见，孩子们蹦蹦跳跳等着收足红包。

师母不让我整天关在小书房里对着电脑辐射，我允许，随着师母清扫了两天屋子，而透过矮墙望已往，隔邻的人家也正热火朝天地清扫，往常干清洁净的高峻男子，正灰头土脸地弯腰抱起一摞浸湿的柴，直起腰见我在拿着扫帚看他，朝我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，眉目飞扬孩子气十足：“要不要我资助？”

我赶忙摇摇头，低头扫地上的残雪，心咚咚的跳了起来，他的声音徐徐飘进耳里，像根羽毛，轻轻地搔痒我心中的某处柔软的地方。

“阿姨，这个放那里？”

“阿姨，我来吧。”

“旺杰，钉子有吗？这个架子有点松了，得加固。”

再也不想听不想看，我掩着耳朵，险些是落荒而逃。

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旺杰兴冲冲跑过来跟我离别，说他全家要去镇上的奶奶家过年，要大年头三才回来，他挤眉弄眼体现我林白岩买了一堆利便面回来，孤身在外的男子除夕夜还要泡利便面吃，真是凄凉无比。

我面无心情回他一句：“你那么同情他，把他带到你奶奶家蹭饭不就行了。”

旺杰嬉皮笑脸：“那不行，姐你不知道，我奶奶怕见生人，她家的饭可不是那么好蹭的。”

我无奈瞪他一眼，心里叹气，你当我不知道，往年你们顶多在奶奶家吃一顿，哪会呆到初三那么久，明摆着合资算计我。

明知被人算计，我却也狠不下心对他不闻不问，让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人渡过这一年最喜庆的日子，究竟他是为我而来，放弃享受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分，跑到偏僻的乡村过枯燥的生活，我心里的疙瘩虽然还未解开，对他却还没有狠心到这田地。

年三十一早，鞭炮时远时近的炸响，我隔着矮墙第一次对他主动说话：“这几天过来用饭吧。”

他愣了愣，喜上眉梢，淡淡应了声：“好。”

还没到午饭时间，林白岩就早早来了，或许去了村口，提了包装精致的保健品进门，见到端坐着的一脸威严的师父，尚有微微浅笑的师母，飘逸的脸闪过一抹局促，礼貌笑道：“又给二老添贫困了，我不知道这边贺年的民俗，就这样给二老简朴拜个年了。”

他心情谦恭，一直小心翼翼，师父徐徐颔首：“午饭还早，先来下两盘吧。”

林白岩一听，适才还紧张的脸有些放松，像是受到勉励一样激动地瞥我一眼，嘴角有微上扬的弧度，颔首不迭地坐下开始对弈，半分钟以后已经收敛笑容，专心对战。

我远远站在一边，心情庞大地看着对坐的一老一少，玻璃窗倒影出我阴郁的脸，紧皱的眉头许久都没有舒展开。

除夕夜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的欢叫中来临，窗外的残雪反衬着屋内的融融暖意，师母做了一桌丰盛佳肴，林白岩和师父碰杯浅酌，林白岩敬了师父又敬师母，白昼的拘谨已经无影无踪，心情自在，还真把我家当自己家了。

我低着头忿忿，师母笑问：“小林，明年有什么企图？”

“事务所这几年生长的很好，明年我跟朋侪企图扩大规模，另外……”扑面的俊朗男子笑得腼腆：“明年想立室了。”

他抬头炯炯看向的那瞬，我赶忙低下头，只听鞭炮声中他的声音再轻柔不外：“只等她颔首了。”

窗外，烟花绽放，漆黑的天空有五颜六色的花朵绽至最美，然后缤纷落下，瀑布一般倾泻，是这个夜晚最绚烂的时刻，迷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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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追求真善美的眼。

我是不是该做那只飞蛾，扑向那诱人的漂亮，只为一瞬的火焰？

晚饭后已近八点，看了会春节联欢晚会，轮到唱戏时段，林白岩走出门去，走进来时手里捧着一小捆小管烟花，站着对我淡笑邀请：“放烟花去吧。”

我呆愣了一下，拿不定主意，师母在我背后拍了拍，推怂了一下：“去吧，年轻人就该多闹闹，总跟我们老头老太呆一块，你也不嫌闷？”

师父的眼风往这边扫了扫，继续面无心情听电视内里的花旦依依呀呀唱戏，手上打着拍子，显然不想掺和进来。

我只好悻悻随着林白岩出门，总怀疑走我前面的男子正笑得像只老狐狸，而我正一步步走向他布下的陷阱，不由气闷起来。

走到院子，他转过身，身后的配景是一片烟花的海洋，不知道是烟花太美，照旧男子大大辉煌光耀的笑脸缭乱了我的眼，我有片晌的失神，他低头点燃线香，递到我手上，笑说：“来，焚烧吧，把所有的烦恼都点燃，把它们扔到空中，明年你就是什么都不用愁的莫愁了。”

盯着他眼中的点点笑意，我冷冷一笑，忍不住挑眉回嘴：“如果可以，我希望把你扔到空中，越远越好。”

林白岩不恼，生来就爱用冷淡面临人的男子，现在的神情甚至算得上温暖，见我伸手要夺线香，手往回缩了缩，嘴角弧度弯起：“我太重，你扔下去照旧会直线掉下来落在原地的。”

我气急松弛，禁不住把话挑明晰：“林白岩，原谅我莫愁终究是个小气女人，受人欺压，虽然做不到以牙还牙，却会放到心里记上一笔账，概不往来。所以你再怎样，我都不会剖析，这是原则问题。”

半空一道烟火娇艳绽放，在霞光中我讪讪道：“生来就是软柿子已经是不幸，更别提还要被人一再踩踏，所以……请你手下留情吧。”

甩完决绝却隐含着乞求的话，我心情激怒，看不得他这张月光下类似受伤的脸，转身就想走，他却一把拉住我胳膊，回过头看去，他也已经收敛了笑，定定看着我的眼，心情再认真不外。

他语气乞求：“听我说完再走，好吗？就几分钟。”

兴许是为了他背后的那片璀璨烟花太过绚烂，而他眼光粼粼，眼中光华不逊于烟火，我没有挪动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