怨偏待、心同煮（1/2）

公孙策快步跟过来，柔和的眼光徐徐深邃，变色道：“甄生，岂非何师爷作了手脚？”

甄生轻咬下唇点了颔首，随即又道：“但先生不必担忧，她没事。”说着她连忙推开窗子，又取过药箱中的纱布蘸了清水，用力擦去那哑妇额头上的油光，边忙边解释道：“适才何师爷从我身旁走过，我闻到他身上有股特殊的香气，似乎是种安神的薰香，可却比平时用起来浓郁数倍。我适才蓦然想起，倘若哑妇剧毒未解身体虚弱，而又将这薰香凝炼之物置于她身侧，长时间闻了，只怕再难转醒。”

公孙策轻轻一嗅，皱眉道：“房内确有薰香之气。”窗户一开，外面的凉风连忙灌入，床榻白色的纱帐被吹得翻卷起来，马上将那香气吹淡了，但余香仍在。公孙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，又道：“但薰香皆用香料研磨成粉调配，从未听闻有凝练浓缩之法。”

宋代或许尚未普及，但甄生从前曾在书上看到过西方人制造香皂、香精的要领，这一次她能发现何师爷使诈，依附的并非小白所给的毒术，而正是这一点见识。她将手帕交给公孙策道：“先生，您看这帕上的油渍。通常将香料放入油中去煮，一段时间后香气会被提取到油中，如是不停添加香料，不停蒸煮，便可获得比一般香料浓郁数倍的精油。”

公孙策将帕子拿近嗅了嗅，又对着天光仔细端详了片晌，发现此香确是精油，神色凝重起来。他见甄生欲言又止，似是想问却有所忌惮，心中对这个懂分寸的孩子更多几分赞赏，便也不再瞒他，解释道：“甄生，我给你的书信之中曾言及一起小叔杀嫂的案子，你可还记得？”

甄生虽然记得，她适才想问的正是这个，遂颔首道：“记得，而且我曾问过哑妇，她家正是在这中牟县。”

屋内风大，哑妇病体初愈易受风寒，公孙策伸手将窗门掩上，转身叹道：“此案乃中牟县令段清和所判，证据也算齐全。大人日前来到此地，那杨李氏被守门衙役千般阻拦，竟在门口燃放鞭炮引大人出府，为子鸣冤。大人感念其舐犊情深，重审此案，怎样她母子并无实证，而杨李氏只是以慈母之心断定儿子不会杀人，大人也爱莫能助。”

“如今有了这哑妇，他们便有证据了！”甄生乐观地说道，她对杨李氏印象不差，也盼着她有冤能申，不必遭受丧子之痛，治好这哑妇倒也算帮了杨李氏的忙……治好？甄生脑中一个念头闪过，望向公孙先生的眼光中开始变得惶遽不安。

公孙先生看了甄生一眼，目中满是赞许之意，颔首道：“不错。”甄生有些难以置信：“先生是说，那段大人有意置杨李氏之子于死地？他们有何冤仇？”何师爷漆黑下药，无非是为了阻止哑妇出堂作证。想起那已过天命之年，两鬓花白的杨李氏只管一身伤痕仍执意鸣冤的坚定眼神，甄生下意识便相信了她。

但段清和是包拯的自得门生，在中牟县声望也不错。这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，段清和又为何非要置杨李氏之子于死地不行呢？

公孙策负手站在窗前沉声道：“依我这几日所见，那杨李氏母子与段大人并不相识，究竟是何原因令他偏要置其子杨谢祖于死地，着实令人费解。”

原来连先生也不清楚！甄生歪着头皱眉思考起来。突然床上哑妇的手指动了几动，纷歧会儿便醒了过来，她剧毒虽除，但身子仍虚，在那熏香的影响下，比原先的预料晚醒了好一会儿。

见她转醒，甄生和公孙策同时走到床前。哑妇渺茫地眼神徐徐汇聚起来，过得片晌，嘴唇动了动，嘶哑着嗓子道：“我……”

见她剧毒已除，又能发声说话，公孙策心中一喜，上前问道：“这位女人，你叫什么名字，家住何方？”

那妇人支着身体徐徐坐起，抬头看了他一会儿，记起他是青天包大人身边那位师爷，这才启齿答道：“民妇杨王氏，家住中牟县。”她声音刚刚恢复，由于久未启齿，声带干涩无比，十分嘶哑难听。甄生倒了杯水递给她，她润了润喉，轻声道：“多谢小哥。”

甄生淡笑回应，与公孙策交流了个眼神，杨王氏，她夫家恰好姓杨！只听公孙策又问道：“杨王氏，你闺名可是王春香？”

那妇人愣了一下，包大人门下果真特殊，对自己的泉源这么快就视察清楚了，遂坦白答道：“民妇正是王春香。”

公孙策捻须轻笑，点颔首道：“王春香，你是否有个小叔名唤杨谢祖？”

王春香惊讶地问道：“正是，不知先生如何得知……”

公孙策温和一笑，那笑容如清风拂过面颊，阳光照在身上般温暖舒适，令人心安，他宽慰道：“不必多虑，你婆婆杨李氏正在此间，你且放心静养，我稍后便着人带她来见你。”

甄生看了他的笑，心中莫名一动，似乎开封府的人身上都有这种令人心安的气质，展昭也是，不外他的眉目更俊朗些，比公孙先生多了几分英气。

王春香点颔首，怯生生地不敢再问，才说了几句话，她就以为倦了，便重又躺下休养。公孙策交待甄生在屋内好好守候，快步出门去寻包拯。

没过多久，包拯与公孙策一前一后推门而入，身后还随着刚刚探望过牢中幼子的杨李氏。

那杨李氏见到床上转醒的哑妇，奔上前道：“春香，你没事吧春香？”关切之情溢于言表。